王义桅:长江日报 | “一带一路”最前沿的研究者和呐喊者
上传时间:2021-04-12
从工程师到国际关系学者
上世纪80年代,王义桅还是个中学生。看到农民日出而作、日落而归,极其辛苦,王义桅立志要做个科学家,要去学技术,发明一些机器,减轻他们的负担。
怀着这样朴素的情感,王义桅大学报考了工科专业,毕业后去工厂干了两年,发现问题并没那么简单。
“技术的确很重要,但单靠技术解决不了问题。”王义桅当时所处的天津石油化工行业,涉及到外国的投资,有国际上的合作。“环境一旦被污染,就不只是一国的问题,而涉及到政策的协调,倒应该是国际政治的问题。”王义桅转而到复旦大学学习国际政治。
王义桅将解决一个问题的复杂性类比今天所做的研究:“像‘一带一路’,涉及到的学科有经济、工程学、地理、政治、宗教、文化等等,很难把它明确划到某一学科里。”
正因为如此,研究它就要做足功课,什么都要学,要去读经典原著,还要了解各个国家的风土人情,深入了解它们的文化。王义桅去美国留过学,后来当过布鲁塞尔的外交官,现在所做的工作是研究中国外交。
研究了美国,又去研究欧洲,现在回到中国研究,研究“一带一路”。“一带一路”建设是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伟大实践。人类命运共同体,如今就是王义桅主要的研究方向。
有关“一带一路”,王义桅已写过7本专著,被翻译成20多种文字,传播到世界的各个角落。其中的《一带一路:机遇与挑战》、《世界是通的:“一带一路”的逻辑》分获2015、2016年中国好书,前者是国内首部从国际关系角度解读”一带一路”战略的著作,中宣部理论局、中组部干部教育局向党员干部推荐第十一批学习书目,进农村书屋,后者被列为新中国国际出版70年百种译介图书推荐图书。可以说,国内外要了解一带一路,首先得读一读王义桅的书。
有关一带一路的研究成果,是王义桅用脚底板跑出来的学问。灵感来自五千年文明,激情来自万里河山。疫情前,他几乎每个月都会往国外跑,有演讲、有辩论,去各国各地考察,和不同的人交谈。“就像你不去新疆,你都不会知道祖国有多大;不去法国,都不知道巴尔扎克和雨果地位不在一个层面,从书中是无法了解细节的。”也是从这些实践中,王义桅变得更心平气和,更加冷静,习惯审视自己从获得的知识,哪些是中国观的折射,哪些是先入为主的。
“我先把‘中国’这个因素拿掉,客观看待世界,然后才让‘中国’进来。”从一个个寻访到的案例中研究推导,渐渐形成理论体系,同时读经典,不断完善它。王义桅形容自己就像在做雕塑,心理装着实践观察中发现的问题,先建立自己的模型,再看别人是怎么“雕”的。这跟在书斋里研究,从文献中归纳、提炼式学问是完全不同的概念。
王义桅经常讲一句话:“自从研究‘一带一路’以后,连我的人格都更加完善了。”
在世界各国传统文化中找共性
“像‘妈妈’这个词,全世界都发音是mama,像这样的巧合其实很少。我到世界各地访问,发现各个国家的语言、神话中,都有类似‘人类命运共同体’的想法,可见这是全人类的共同价值观,只不过在文字表述上不同、表现形式不同罢了。”王义桅最近的任务,就是把“人类命运共同体”的理念显性化,把它们总结出来,使之浮出水面。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《时代之问、中国之答: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》,是他最近的一本新书。
关于“一带一路”,国际社会有很多的误解,这让王义桅感到很头疼。阐述和理解把握片面就不说了,关键是给“一带一路”的定性上。有人觉得“一带一路”是一种经济合作项目,以为是有钱人去搞基础设施赚钱,是功利的;甚至很多国际关系学者说,它是一种政治宣传,而不看作是一门学问。
“一个国家要做成事,是需要跟其他国家交朋友的。比如在月球背面着陆,谁帮了我们的忙呢?阿根廷;研发新冠疫苗需要不同人种的志愿者做临床试验,迪拜有125个国家的人在那里工作、生活,因此成为中国研发全球上市疫苗的首选地。”技术和理念要走向世界,必先得到他们的理解支持,给别人也带去福音。但并不意味着是纯粹的经济取向。
“中国人常讲‘以利相交,利尽则散’,认为‘以心相交,才能久远。’”王义桅认为“一带一路”不是生造一个共性,而是把各国传统文化的初心唤醒,找出各自的共性。从人类起源学说看,人类在最初本是一体的、共通的,只是后来因为西方殖民者的打破,导致演绎出不同的路径,甚至带来了冲突对抗,还造成了今天的“西方中心”论。
“人类文明史多么漫长,西方近代区区几百年的历史,怎能否定过去人类整体的、多样性的文化呢?不尊重其他国家的文明,人为制造不平等,注定走不长远。”在王义桅看来,“人类命运共同体”的提出,意味着不仅是中国实现伟大复兴,其他国家也要复兴。一并崛起,世界才能还原到多样性的状态。
说白了,“一带一路”的理念,其实是让人类世界“返璞归真”,“人类命运共同体”,某种程度上是对“西方中心”论的拨乱反正。
“这是个大学问,但很多研究‘人类命运共同体’的人进入到一种误区里,以为是要把中国古代文化理念带到世界上去,完全没有意识到,‘人类命运共同体’是各国传统文化的集成,不是只简单属于中国;有的人觉得孔子说过了,马克思都说过了,研究没有多大意义了;还有的人走向另外一种极端,觉得自己去了世界不少地方了,但缺少本国的文化底蕴,也缺乏对本国文化和政治的认同,对‘人类命运共同体’不以为意。”
在王义桅看来,“一带一路”应是在世界各国传统文化中找共性。
激情澎湃的讲学人
王义桅是西瓜视频上的“大V”,抖音上、百家号等自媒体平台,常能刷到他的视频。有个栏目叫“桅言大义”,专门针对一些国际热点进行点评,点击量和评论数奇高。“现在是信息化时代,指望所有人看专业书、学术论文不大可能。用流行的方式,简单陈述一些想法影响民众是必要的,高地不由正确的理论占据,就会由歪论占据。”这些视频都是王义桅利用碎片时间录的,没有任何文字稿,都是即兴发挥。
给学生讲课时的王义桅,激情澎湃,而又理性客观。他喜欢走到人群中间去讲,反感那种站在讲台上演示PPT、板起面孔、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单向输出的样子。
不光给中国学生讲课,他也去外国讲学,还碰到过不少难题。
王义桅去非洲讲一带一路。学生听不进去,有人问,西方说一带一路是新的殖民主义,是这样吗?当时西方鼓吹“中国债务陷阱”论,说中国通过贷款帮助相对贫困的国家建设基础设施的做法是一种“陷阱”,目的是为了夺取这些借款国的资产。王义桅说,西方殖民主义是要你们“卖血”,中国的一带一路是“造血”。还说,中国的援助,相当于是我给你一只鸡,想让你鸡生蛋、蛋生鸡,子子孙孙无穷尽的。但要是炖汤吃了,杀鸡取卵,才说是形成“债务”。
他们一听就明白了。
举例不是随心所欲的,时常要考虑当地种族、宗教的文化禁忌。像中国驻阿富汗使馆门口,有个西游记的雕塑,为入乡随俗、避免纷争,雕塑里是没有猪八戒的。所以王义桅也将原则谨记在心,他发现除了素食主义者,似乎没有一种宗教对“鸡”有忌讳。
还要深入学习当地的文化。王义桅在阿拉伯国家讲学时,会引用古兰经的话;在德国讲学,会引用爱因斯坦E=mc^2的公式。总之要让人记得住,还要激发他们给别人讲的冲动。有次去欧洲讲学,王义桅说,武汉市在校大学生120万,欧洲人惊呆了,因为欧洲超过120万人口的城市都没几个。“他们往后一说起武汉,就能想起武汉的百万大学生”。
在一些国家讲学时,有时一开场就闹哄哄的,开不了口;有时刚讲着,一头牛进来了;有的地方热得要命,没有电风扇。有时停电了,王义桅就干脆走到中央唱起了歌,当场就安静了。
王义桅经常给外国人讲故事,讲得最多的是自己20多年前还是复旦学生时,要带女朋友——也就是如今的妻子回老家。上海火车站人山人海,人从窗户里挤,里边有人拽。但今天的中国的高铁,旧貌换新颜。“我对他们说,中国几十前经历过困难,我们不希望别人也遭遇困难,“一带一路”的内里就是这么朴素的情感,听后的人们都会感动。”
“很高兴,在国外研究‘一带一路’,渐渐成了显学。从前研究中国的是汉学,新时期最有代表性的是‘一带一路’,现在还包括‘人类命运共同体’。”王义桅经常被邀请到国外讲学,深刻感受到“一带一路”是中国人对世界观的重新调整,不再是“外国的月亮比中国圆”。他透露,正为安徽儿童出版社撰写儿童版的“一带一路”。
谈到为何总是充满激情,如何安排繁杂的事务时,他笑言:“所有的技巧都是次要的。今年是建党100年,我正巧和党的生日是同一天;我是江西人,也许是与生俱来的革命情结,让我对我所做的一切充满热爱。”
来源:《长江日报》2021年3月6日 第11版
记者:秦梦婷